巡演对音乐人是个特别普遍的事,也有许多音乐人找到我们宣传巡演。巡演的路上,通常会有很多好玩的事情,但是仿佛没什么人将其记录。
鬼卞刚刚完成了他的全国巡演,VJ恰巧是我们原来一个同事,木小瓷。于是我们约她写了这篇文章。
国外有一种写作形式叫冈佐(Gonzo),就是跟着音乐人的巡演一路走下来,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记录下来的点点滴滴。
这就是一篇冈佐写作。如果你也是某个乐队的巡演经理(Roadie),也欢迎你在后台联系我们,让更多人看到你们在路上的故事。
一,难忘今宵
年9月22日22点18分零3秒,鬼卞唱完了《我有病》,今年“无间”巡演正式结束。例行的感谢和大合照之后,台下的姑娘和男孩们似乎已经平复的情绪,又被一首看似和这场巡演毫无关系的《难忘今宵》,引得再次波澜起伏。
那是一个用手机和Gopro拍摄的巡演素材的混剪,配着《难忘今宵》的背景音乐。有从舞台上看到的像星光一样舞动的手电筒,但更多的是幕后的画面:
几个人从廊桥走上飞机的背影;在超市推着购物车的鬼卞被CC从后面打了一下屁股,双脚踩到购物车上,翘着两只腿在地上滑着;鬼卞和嘉宾朴冉一起在沈阳一个“重型文化广场”的地铁口,一人捧着一束花,跳起了舞;只睡了两个小时赶早班机去重庆的DJ笑别,把U型枕套在头上,忽然对着镜头抬着下巴竖着大拇指……
作为巡演的VJ,我用零碎的时间拍下了这些也不知最后会被怎么处理的素材,只是觉得,这些不被看到的东西,应该有人去记录下来。于是更多时候,我躲在镜头后面,舞台对面,用一种明目张胆偷窥的姿态,去看每一个在场的人。
前一晚在深圳时,我用了一个通宵去整理散落在各个文件夹的素材,大家都知道我在做这件事,但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看过这个回顾短片,鬼卞甚至在去场地的路上,担心这些镜头和这首古老的歌之间的情绪是否契合。
演出时我的面前放了一个电子钟,黄色的数字在漆黑的场地里格外显眼。我一抬头就能看到时间在我眼前逃跑,但我什么都抓不住,只知道这场演出就要结束了。这种感觉很奇妙。
看短片时,DJ笑别在一旁边看视频边笑说着“太顶了,太顶了。”鬼卞是第一个开始热泪盈眶的人。他转过身,抱住了站在舞台口的CC——他的经纪人,执行经纪,助理,化妆师,媳妇儿。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CC感到措手不及,一直到演出结束很久,她都想不通:“他怎么就过来抱我了呢?他为什么要过来抱我呢?”
那时的鬼卞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比起去年充满新鲜感的四城巡演,玩耍和享受的心态已经全然不在了,更多的,是一种有任务在身的交代。说的俗气一点,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如果用一个流行的词来形容这次巡演,可能就是:夏日限定。
从七月到九月,从夏至走到了秋分。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亚马逊森林大火整整烧了十四天,我们又经历了一次文明的坠落,女童和女孩不断失踪着,遇害着,有明星又分手了,有明星又结婚了。世界一直保持它本来的样子,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亨利米勒在《春梦之结》里写舞厅:
在这里,不用去想那些无名无姓的脸是谁,也不用去考虑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是什么;在这里,只有旋转的脚步,光滑如玉的屁股,轻松愉快的氛围……在这里,摩天大楼里的木乃伊们掏出自己红肿的卵巢在晾晒,而音乐在不停地演奏,毒害了每一个毛孔,麻醉了每一个头脑,打开了每一道闸门。同样的感受也适用于形容鬼卞的演出现场:痴,狂,疯,癫,冰冷,炽热,风骚,浪荡,多情,狠毒,凛冽。那些姑娘喊他“鬼妹”、“爱妃”。她们都很迷人,有人也用记号笔在眼睛上画着黑色的线,有人在胸口上画一个大红色的问号,有人把《she’ssoloyal》封面的花纹在了身上。
演出结束后第二天,鬼卞额头上几块明显的红色,像是过敏长痘了,也像是被蚊子咬的,CC有点担心地问他怎么回事,他笑了一下:“啊,昨晚拿话筒磕的。”
二,解剖
3月的时候我在重庆,鬼卞给我推荐了一个地方,那是有一次CC开车路过时发现的。
好像是废弃的一大片厂房,全都是废墟。还有一排空空如也的平房,有一个牌子还写着“厂长办公室”。一件深棕色破旧皮衣批在一把皮子都翻起来了的椅子上,不知道是谁的,也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透过红墙上镂空的正方形的洞,可以看得到几米处远的另一面墙上,搭着一把一米高的梯子。有红色的羊的毛绒玩具被遗弃在水湾旁边。天气还有点冷,一阵风吹过来,感觉这里阴森森的。我拍了几张照片发了出去,有朋友问我这是哪里,我说是鬼卞推荐的地方。
“怪不得,这个地方太鬼卞了。”
太“鬼卞”了,这种说法很有意思。当一个人的名字变成了形容词,应该就是对“风格化”的最大褒奖。
大多数人都觉得,鬼卞很怪,涂着黑色的指甲油,额头上画着三道线,还用红白皮绳把头发扎成一个辫子。而且,他对那种“如果猫发春了可以用棉签帮它缓解状况”的冷知识了如指掌。会带着坏笑吟诗一首:“京中有擅口技者,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在台上的妖,炸,骚,甚至唱到情绪失控,流下的眼泪,和内心的风起云涌,都是真的。他在台下时常穿一个拖鞋,蹲在高铁站的柱子前,像一个不修边幅的街头小流氓一样啃着吐司面包的样子,也是真的。
高铁站的鬼卞和DJ笑别
鬼卞之前总是做噩梦,他经常梦见自己在一个很大的草原上,周围什么都没有,风吹到脸上的感觉特别真实。突然从对面来了山呼海啸般的一群人,每一个人都是他自己。每个自己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在不同的年龄、不同的精神状态、不同的表情,说着不同的话。这些人就这样涌到他面前来,整个节奏很慢,这个梦也被拉得很长。这是梦的全部。他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或许这正是他人格和作品里的分裂,或许没有任何意义。
他最近的梦里,原来那些常常出现的恐怖元素稍微变少了,他倒是会常常梦见自己小时候住的那间房子和已故的亲人,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孩,去重新经历小时候的时光。
“不知道是因为麻木了,还是想的事情太多,反而在梦里面表现的稍微中规中矩一点。自己需要工作的时候,不用再去依赖梦里面所不可操纵的元素,更多是把自己的想法和灵感聚焦到冷静的时刻。”
小时候的他住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平房里,房子不大,构造也很简单,可能和大多数人从小生长的环境没什么不同。楼下有两棵很大的树,每到秋天的时候,金黄的树叶就会铺满一地。庆幸的是,那时候的环卫工人可能比较懒,他最喜欢在秋天落叶时去树下玩。
成年之前时间,鬼卞都是和外公外婆一起度过的,他甚至用“人生中最美好的生活”来形容那段时间。
他和外公外婆的感情特别深,大多数时候是外婆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外公话不多,但一直言传身教。一个人活的也谈不上逍遥自在,但也有血有肉,性格鲜明,和传统意义上的老人稍微有一点不一样。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一直都不太了解外公这个人。
外公是一个厨师,他小时候是吃外公做的饭长大的。外公已经很老了,当他还能动的时候,鬼卞工作之后,还去吃过他做的饭。“已经变得特别不好吃了,我吃得特别心酸。”那天外公给他炖了一碗排骨汤,还是用他小时候熟悉的语气对他说,多吃点,这个很香。老人的味觉会退化,“其实那个汤咸的要死。”
外公总是喜欢抽烟,小时候鬼卞很不喜欢闻烟味儿,每当外公抽烟时,他都让他把烟灭掉,或者粗鲁地拿水去把他的烟浇灭。大学毕业之后,鬼卞才开始抽烟。知道他会抽烟之后,外公的反应是很高兴。
每次见到他,外公会很开心地给他递烟,那种“这个小娃娃终于开始理解我了”的感觉,让鬼卞也觉得这是两个大人之间的交流方式,自己也不再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了。虽然外公拿的烟都很难抽,是老一辈人喜欢抽的口味,“但是,挺好的。”
外婆经常批评外公,让他不要在家里抽烟。很不幸,鬼卞也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在家里抽烟的坏习惯。时至今日,在他身上都能找到很多外公的影子:我行我素,脾气也比较暴躁,爱较真,经常在脑子里跟自己打架,钻牛角尖。
“在你成长中你一直看着这个人,你就会变得越来越像他。他对我影响最大的并不是他对我说过什么话,教会了什么道理,而是我知道我会越来越像他。”
外公走了快一年了。这件事在鬼卞心里一直是一个结。让他几近崩溃的是,外公是被火化的。
“你已经看不到他存在的任何一丝痕迹了,变成了灰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没有哪一个人会百分之百地了解一个人。所以干脆想的极端一点,当一个人死后,如果你剖开他的身体去分析他每一片皮肤和血液时,是不是会找到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我不是恋尸癖啊,哈哈哈。”
于是,所有的情绪叠加在一起,就有了《解剖》这首歌。这或许是一个生僻的话题,还带点偏日式的病态美学在里面。这首歌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成是他私密回忆的一次强烈震荡后的产物。
演这首歌时,他会“杜鹃啼血一样的用话筒捅向自己的胸口。”配上核磁共振下的一系列人体机能的VJ视觉,虽远远达不到史诗级,但也足够在那个空间里给人震撼了。
中秋节那天,一向不习惯在公开场合发表除了作品和现场动态之外的私人情绪的鬼卞,在微博上写了几行字:一夜悲风,温度总是温柔了些。不知哪个极乐,会有你裹着老烟的岁月,缭绕着我的童年。入秋了,你有多添衣吗?
有些难以言说的东西,就像歌词里唱的,划过深秋,化作温柔。
很多歌迷总是担心他随时可能会死掉。实际上他自己也会有这样的担心,在作品中也不免有类似情绪的掺杂,好在他不会刻意去放大它,不会通过创作的方式来单纯地宣泄自己的情绪,“情绪还是要为这个完整的艺术品来服务。”
“但别人建立在可能知道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前提下,会见缝插针地,咬文嚼字地,通过你歌里面的某一些传递去揣测、放大你整个人的状态。有可能事情并没有那么糟,只是在创造者的脑子里出现了这样的苗头。”
“我们艺术上的东西会变成别人灵魂上的东西,这是一件幸运又不幸的事。"鬼卞是在庆功宴的餐桌上,和AntiGeneral聊到这个话题的。”你很怕你这样的东西会很无心地影响到正在和你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更多情况下还是稍微理性地去看待一些情绪性非常大的东西。大家可以误解我,但是千万不要误解他们自己。你可以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发声的机器。我更希望传达一种力量,而不是传达一种死亡。”
直到现在,鬼卞每次演出之前都会紧张,一紧张就犯困,不想吃东西,疯狂地抽烟。有一次我开着闪光灯拍照,不小心把他闪醒了。赶紧像做了坏事的小朋友一样躲到了一边。
笑别也会紧张,但是他把这种紧张理解为兴奋,每次一定要拎着酒上台,喝到位了,才能演到位。
至于我,我总是觉得自己会时刻放弃做VJ这件事,毕竟我知道自己最擅长和最欠缺的都是什么。每次演完,都会有身体上的反应:全身松软无力,小腿紧绷,有种颤抖和抽搐感。
DJ笑别
对于这种紧张情绪下的不同反应,鬼卞把它理解成是一件好事。我们现在还算是比较稚嫩的人。一是我们还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二是其实我们现在做的这些演出也谈不上多好,都还在一个摸索、积累的状态。我觉得我们要脱离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还早,有这种紧张反而是好事。”
这一段路鬼卞一直对自己身体状态不满意。“严苛一点来说这就是不敬业的表现。忽然受伤,体力没有保存好,就是作为演职人员失职的表现。”
抛开那些意外不说,忘词是他一贯而来的老毛病,这次也没有幸免。一共八场演出,有一首歌他从头到尾没有一次唱对过:《Joker》第二段的最后四句,永远都是糊弄过去的。
也不是没有认真背过,第一站开始前几天,他就一直在家里练歌。那些在家里可以练到滚瓜烂熟的词,一上台就忘了。在他身上不存在因为紧张而忘词的情况,纯粹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了那里,就生理性地给忘了。最后他心里就已经很很平和了。
“反正这首歌我也不记不住,干脆就这么演吧。这个好像变成了我的顽疾了。我能够想尽我的一切手段去克服这个问题。能不能成功克服就只能看天了。”说完之后他补了一句,“周杰伦也会忘词啊,哈哈哈。”
断断续续的三个月,我也已经习惯了他像一个老大爷一样地穿着拖鞋,戴着口罩的胡雪松样子。反而舞台上那个鬼卞,开始变得陌生了起来。
鬼卞和笑别的日常
三,只想要你知道
我是先认识的鬼卞,才认识了CC。或者说,我是先认识了胡雪松,后来才认识了陈晨。
《只想要你知道》这首歌,写的就是CC对鬼卞的感情。如果说非要用一种颜色来形容这首歌,CC觉得是白色。白是纯粹,也是空白。开始时就算她内心再怎么起波澜,慢热的鬼卞也是一片空白,丝毫没有察觉到。
但他却用了最俗的一种方式来把这首歌给唱了出来。我们好像都不太喜欢,鬼卞甚至现在都不太理解为什么这首歌反而会这么受欢迎。这也是创作者和受众之间永远无解的一个有趣的现象:无心之作,总比精雕细琢更受欢迎。就好像餐前甜点抢了压轴主菜的风头一样。
无论是在音乐节还是专场,试音的时候往往这首歌都会被直接跳过。在我虽然足够用心但并不专业的灯光需求表里,这首歌连一张VJ视觉图和现场图都没有配,我冷冰冰地写着:这首大合唱口水歌无明确灯光需求,灯光师可自由发挥。别用绿光即可。
写灯光需求,是被某一站的灯光师刺激到的。那时候心一横,不行,我要写一个灯光需求!于是便找了身边的灯光师朋友要了一份模板。后来在一次演出中,来自日本的资深灯光师早川绫子老师和我说:灯光没有对错,只是每个人对同一首歌的感受不同。
整个巡演中我也不断在思考,一个完整的,有诚意的舞台是什么样的。那一定就是:不能自私。可以有风格,但是不可以突兀,要留有余地,才能更好地相互配合。
但是,每一个现场,唱到这首歌,都有无数人举起手机拍屏幕时,原本那些拼拼凑凑改改的素材堆砌,让我感到问心有愧。心又一横,改!当时想到了毕加索的情人们和梵高的星空,就用了油画和拼贴元素改了一版VJ视觉。至于前奏,就用了CC所说的“白”的元素,跟着节奏闪白。
最后一场时,两束黄色的光从上面打下来,融在蓝色的背景里,像水里的倒影,鬼卞抬头,向上伸手,像是要去摘星。
鬼卞从来没有看到过我完整的VJ是什么样的。他只能通过那些过曝和颤抖的视频,以及照片来看VJ画面到底是什么。我也一样,通过摄影师的图片去看他在台上是什么样。
每当那些红光照向他时,我总觉得他像刚从战火里爬出来的,唯一的幸存者。他跪在地上表情撕心裂肺他眼神妖娆翘着兰花指。他伸开双臂垂下脑袋站立不动像被钉在十字架上一样,背后的画面是战火,暴乱,被推土机挖空的城市。
每次看着他在舞台对面时,我总有种时光穿梭的错觉。从两年前认识他开始,我的身份就一直在转变,从记者,变成视频拍摄者,变成参与整个舞台的VJ。比起旁观者清的距离感,我还是更喜欢置身其中的参与感。因此再回头看之前给他做过的那些采访,我只想得到两个字:肤浅!
演出的时候,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动作和声音里感受他的情绪。第一站杭州,也是他第一次唱《失忆症》,他在台上几度哽咽。那时我在低头盯着电脑,察觉到声音有点不对,他是哭了吗?一个念头闪过,抬起头,看到他果然在哭。
写这首歌时,他脑子里全是和CC在一起时的画面,虽然歌词里更多的是自己的情绪和感受:
很可惜一直都在寻找故乡
可故乡的名字叫流浪
我背了满身行囊
却像个拾荒和尚
在铺满曼珠沙华的婚房赏我一个耳光
再对着我这生锈的眉头温柔开上一枪
但演出时,心境又回到了写歌时的心境,那些画面一下子就全都出来了。一下没忍住,就哭了。他意识到自己对她欠缺了很多东西。在刚开始工作时,他坚定不移地抱着“男人这辈子要闯出一番事业”的观点。偏执的性格和强烈的事业心总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尤其是他在工作时特别情绪化,六亲不认,特别难对付。
“当你进入这个新的行业,当你的身份发生变化时,你所面对的这个世界,你被它改变时会无法适从。当你再回头看你自己辜负了些什么,你会宁愿把自己现在的一些东西忘掉,想要回到最初的状态。一切首先得顺着生活来。”鬼卞现在说起这些,也很平和。
“还好时间在推移,还好人在改变,还好人会意识到自己不要被世界改变。”
VJ小瓷工作照
作为一个野路子新手VJ,我总是很害怕把演出搞砸,也一直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比起天马行空的创意,技术层面上的东西应该是我最大的短板了,也会在别的嘉宾的VJ在场时,紧张到喘不过气来,演出之前情绪崩溃躲在二楼角落里的沙发上大哭。我把这种情绪总结为“野路子的自卑”。对于那些重要的时刻,我也常想到严明在他第一本摄影随笔集里写到的话:我们喘着气,为的是那些让我们喘不过气的时刻。
演到一半的时候,我甚至都在怀疑,我适不适合做这件事。毕竟是三年前看到有人在贰佰工体演出的现场,唱到《玫瑰》时,背景放了一个鲜艳欲滴的大红色带着露水的玫瑰特写时,就已经暗暗在心里发誓“如果我做这个,肯定比他做的好。”虽然那时我还没有VJ这个概念。
我喜欢那些灵光乍现的瞬间。比如,我那段时间牙龈炎,眼睛也总出问题,一会儿角膜炎一会儿结膜炎一会儿干眼症,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当我看到医生拍出来的片子时,第一反应是:呀,这个好适合做VJ素材!于是想到了《短线飞蛾》里“病入膏肓”的概念,就把这些素材放了进去。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我的泪河高度,我眼睑里堵塞的油脂。
有意思的是,还有人在微博上把我的四颗智齿圈了出来,对鬼卞说该拔智齿了。每到一个现场,看见这么多人都举着手机拍我的牙齿,我开始想,果然现场是检验视觉的唯一标准。你真的很难预测,哪些东西会受欢迎。就像鬼卞的歌,也是一样。
但是,任何的创作,所有的灵光乍现,本质上都来自于日积月累的观察力和敏感度。好在一路走下来,我自己也开始变得坚定了。
四,无间
巡演开始前一个月,鬼卞和CC来北京,那次我们在外面吃了烤鸭,随后又在附近一家上了年纪的咖啡厅坐了一会儿,沙发还是红色法兰绒的。后来忘了聊到了什么,CC说,这次巡演,你不能以生病为理由退票,你就算坐轮椅也要给我上台。
其实那时他们两个人的想法就是高度统一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圆满地把这个状况给扛下来。”结果,鬼卞没坐上轮椅,倒是笑别,北京站结束之后,去机场的路上,忽然腰间盘突出,被轮椅推到了登机口。
这也不是我们第一次出意外了。
我和笑别分别经历过一次航班临时被取消,鬼卞和CC的航班因为有乘客突然吐血了而晚点起飞,一个摄影师在演出结束第二天出门被车撞到,医院的抢救室……北京站笑别腰椎间盘突出,走路困难,我筋膜炎复发,走路困难。我中途也一直断断续续地生病,角膜炎、干眼症、发烧,笑别笑称我是“行走的病原体”。
最狠的是在上海,鬼卞演出前去场地前,被酒店门砸伤了脚,一直流血站不起来,那场演出,他在台上半开玩笑地说着“坐着唱歌是rapper的耻辱”。以及深圳现场,演出到一半时扭到了腰……对此,我们还整理出来一个谁见了都惊讶到“啊?不会这么惨吧”的“鬼卞巡演不完全灾难统计“:鬼卞巡演“有毒”
上海站,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现了我的身份证又不见了。不过好在这一次是丢在了酒店房卡的卡包里,被同行的助理给发现了。鬼卞还拍下了我身份证的正面,发给了我示威。
说来也巧,前一天在酒店楼下的时候,他还和我说,总有一天,他会拿到我的身份证,拍一张照片,留作黑照,以此来还击我给他拍过的那么多龇牙咧嘴,表情姿势奇怪的照片。
他说,到时候哪一站,和CC里应外合,搞到我的身份证。这下好,省去了里应外合的脑力和体力,我的身份证就自投罗网,落在了他手里。果然应了那句话,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北京站的时候,VJ台在二楼,我站在那里,孤零零地,感觉自己像被抛在了悬空的黑暗里。虽然可以最近距离地看到台上的人,但他们似乎又离我很远。《哭不出来》灯光全暗,笑别在台上示意所有人打开手电筒。每当那时候,其实我脑子里想到的是木马《纯洁》里的歌词:只记得你眼睛,一如昨夜的群星。
现场实在太黑了,我侧过身想要去拍个视频,一不小心,感觉脚底下有什么东西被我踢到了舞台上,“咚”地一声落在了舞台边。当时我也没在意,以为是谁的一个小包。等到彦彦拍完走上来要换镜头时,我说,呀,刚刚好像,被我不小心踢下去了……还好那个镜头安然无恙。
彦彦,他的手机坏了,他现在只有这一张照片
彦彦也曾经是草莓音乐节的红人摄影师,一头长发,引得无数姑娘侧目。但他脑袋里有时候也是一团浆糊。演出时我身后有一个箱子,他把一个不用的镜头随手放在了里面。结果演出结束半个月之后,忽然来和我说,他那天丢了一个镜头,让我问一下场地那边有没有看到。
我们这几个人,说来也是有意思:
鬼卞在舞台上无法无天,背地里居然连吃褪黑素都要和我借。笑别在舞台上流着吹着大风扇,背地里居然连发张照片都要瘦脸。我在舞台对面,动不动就发脾气让大家在现场不要乱airdrop照片。CC在舞台旁边,后面,到处拍视频素材,但技术确实不怎么样。助理点的饭太好吃了,总被不要脸的我抢过来吃光,CC只好在吃饭前喊鬼卞快点过来,“不然就又要吃小瓷的剩饭了。”
每当谈起这些意外,我们只好用好事多磨来告诉自己。
我和笑笑,在近乎通宵之后从武汉飞重庆的飞机上
最后两站是深圳和广州,那几天我一直被一种近乎矫情的不舍的情绪笼罩。
9月20日,飞机快落地了,透过窗户我能看到窗外一片漆黑底色中星星点点的灯光。抹胸的右肩带时不时地滑落到胳膊上,旁边有个戴黑框眼镜的陌生人,穿着介于浅灰和浅蓝之间某种颜色的亚麻材质衬衣,扣子系到了领口。
他从上飞机开始就拿出他的戴尔笔记本,一直在改对一个方案修修改改。我只瞥见了屏幕上那些关于“优化极简”“智能故障处理解决方案”的字眼。如果不是空姐提醒了他两次,要他把电脑关掉,我想他会一直工作到飞机落地,滑行挺稳的那一刻。
飞机飞到一半时,广播上播报现在有一名乘客需要紧急医疗救护,如果您是医护人员,请与我们联系。巧的是,CC和鬼卞中午的航班也延误了,原因是飞机上有人吐血,被担架抬了出去。我一路都在读《乐队女孩》。我喜欢金·戈登用“一场漫长的对话”来形容婚姻和一支摇滚乐队的生命历程。
每一站的暖场音乐,都要放鬼卞那首《平安喜乐》。等到最后一站开始前,鬼卞和我说,签售的时候可以不放《平安喜乐》吗,我都听吐了。于是,签售时放起了他最喜欢的曼森的歌。
这次巡演,等待乐迷进场时的暖场音乐一般放的都是他在现场不会唱的《She’ssoloyal》和《Stockings》。我一直觉得歌词里那句“Imdieinthegirlsea”听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但是最后一站之前,凌晨的时候,看到哪吒乐队发微博,说被一档叫做《一起乐队吧》的节目侵权了。
于是最后一站广州,乐迷进场时我放了哪吒的《Uaresogteat》、《闹海》和《小怪物去天国》。还有木马的《纯洁》:繁华之处,难以为梦,当我回来时,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那都是我想对在场的人说的话。
鬼卞这次巡演还有几个跟了几站的姑娘,一来二去我们也开始变得熟悉了起来。
有一个女孩和大多数人一样,从来不看综艺节目,也是因为两年前在朋友家被迫看了中国有嘻哈的节目,一下子迷上了鬼卞。
那段时间还有一个演讲,叫向死而生,前半段鬼卞讲了一些关于情感的态度,她边听边觉得,哎呀,这简直就是我会说的话,而后半段讲到他和他的抑郁症的故事,一直都被类似情绪所折磨,当她听到他说“和抑郁症交朋友,和他共生”时,“切切实实的感到被震撼被救赎了。”
那个感觉,时隔两年她都还记得:“大概就像是一个跌跌撞撞摸索着在黑暗里爬行的人,突然间听到一个声音,时低沉时高亢,会带着情与欲嘶吼,也会充满痛苦着呻吟。那个声音并不站出来讲道理给我,他只是自顾自地唱,一直唱着,我恍惚就在那么短暂的时刻里,摧枯拉朽,仿佛看到了生死。”
“用不同的交通方式,去不同的城市,看不一样的鬼卞,吃一样的外卖,以及每站都有不一样的意外。”巡演一共八站,这个女孩去了上海、重庆、深圳、广州城市。每一场,都在“啊真好”“我怎么哭了”“我怎么又哭了”的情绪里来回切换。
深圳签售时,她有点不想去了,考虑到鬼卞那天好像不太舒服,排队签售的人又很多,但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等到她的时候,她对鬼卞说:“我就是再进来看看你,今天我就不签了。”鬼卞看着她,问“那要不要……”随后做了一个摁打火机的手势。那一刻我真实地看见了她眼里的泪,像迷雾缭绕。
她曾经在上海站厚着脸皮去和鬼卞蹭烟,那时候鬼卞一摸兜,说哎呀抽完了没有了。重庆站时,她拿出了兜里的半包烟,掏给了鬼卞,说,这个送你了,你发我一根吧。没想到,鬼卞当场找了打火机,给她点了一根烟。这个镜头也被我拍了下来,放进了广州的回顾短片里。当时她站在第一排,看到之后,心里只有一个感受:没想到真的就这样参与了一小段他的人生。
上海站,得角膜炎的我在后台
这句话最开始是另一个喜欢听鬼卞歌的姑娘说的。去年生日会的时候,鬼卞告诉大家他辞职了,还说大概想要改变一下风格,现场有人开始喊“永远爱你,永远支持你”之类的话。
当时那个姑娘也在场,她有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那种话让她觉得好像是一种欺骗。结束之后,她说了一句“彼此参与一段人生就挺好的,或者说是他参与了我的人生罢了。”现在想来,她还是觉得“享受当下就好了,会很感谢他带给我的这些快乐和别的各种各样的情感,感谢他对我的影响。”
今年,目前为止,鬼卞还没有要做生日会的计划。但是天知道他哪天脑袋一抽,又要让CC马上去筹备生日会。去年CC问了他一年要不要做生日会,他的回答都是不要,结果到了十一月,脑袋就开始抽风,“不要”变成了“要”。搞得CC有点委屈,“今年我也是问了一年啊,他说不做啊。天地为证。”
五,未抵达
两年前第一次采访鬼卞,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一百字以内介绍一下你自己,不可以出现任何标签。他这样回复我:
爱用充满金属质感的爆破嗓音炸裂耳膜。生老病死,灵魂信仰,世间百态,文字就如悲壮的史诗。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但也会唱情歌,也会吹牛逼,也会瞎扯淡。
那时候没有想到两年间我们会在不同的城市偶遇,直到变得越来越熟络,从一开始相互聊创作,到现在越来越无所顾忌,甚至臭不要脸,挑着眉毛对我说“你问题问完了?那我继续打游戏了!”
没想过会变成他婚礼上感谢的人。CC就连鞋子里进了一只蚂蚁,都会给我打消息,或是忽然来一句“隔壁开着门,煮火锅!”“妈的,隔壁在炖汤,好香。”“隔壁每天吃的都好。”
这次演出完,我对鬼卞和CC说,我要写一篇关于巡演的文字,给你们俩做个小采访。鬼卞激动地和我说:“你不要问我一些刁钻的问题,比如这些嘉宾你最喜欢谁,只能选一个。这是送命题。”CC立马接上:“你也不要问我记不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们都不记得。”
我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白眼。
我和CC画的鬼卞,以及我画的玩手机的鬼卞
总有人会说,怀念胡雪松。但是对于胡雪松和鬼卞这两个身份,他只觉得,身份意味着在不同阶段做不同的事情。
时隔两年,鬼卞还是抱着“音乐它应该是一种艺术品,而不应该只是一种简单的玩具”的态度在做音乐。调侃着这个流行市场其实很好玩,“所有的狼和刺猬都会变成猫。”他也依然是那个“坦坦荡荡的风流过客”、“多愁善感的神经病”、“殡仪馆里的克利希拉穆提”。
虽然他可能已经记不太清他三年前失眠时在备忘录写下的那些句子了:“何必呢,我又学不会孤海灯塔的咳嗽。”“空调冷,宿醉冷,窗帘冷,也比你宿醉的暧昧好多了。”“我该等你不经意的隆重谢绝,还是等上帝不经意的放屁。”“太阳终于褪色了,人都会伤春悲秋。楼下的包子熟了,人都爱伤春悲秋。我也更加难眠了,人都得伤春悲秋。”
去年有一段时间,要兼顾演出和工作,鬼卞有种几乎走到绝境的感觉。但现在也更笃定了自己要solo下去。“有一些好的东西你更知道它的珍贵,一些坏的东西你更明白它的疼痛。也许我们终究还是没有别人做得好,但是我们的体验还是比别人丰富多了,就人生来讲,其实我们一点都不差。”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坚定。
CC也坦言她的担忧:“我最大的担忧就是担心因为我的不专业,让他的音乐才华被埋没。”但是在她从未涉足过这个领域的零基础,零积累的前提下,她已经做得特别好了。她很会照顾身边每个人的情绪,细致又体贴。有时她会笑着抱怨“啊!我这是带了一个小朋友团队!”
我画的我们团队的小伙伴们
巡演结束之后,我一直在回避这件事,不想写文章,不想剪视频。不想再每个人都开始做新的事情时,再把自己丢在那个情绪里面久久走不出来。彷佛盛宴散场,一地狼藉烟花的尸体。
人呐,总爱纵向对比,很害怕去回想失去和结束了的美好东西。会贪心地想,为什么那段时间没有更长一点。一想到这些,难免会有种“我现在过的怎么这么惨”的凄凉。还在某个失眠的晚上乱写了两段歌词:
如果不能重逢那就分离
如果梦见宇宙那就飞行
就从这里说起
我们就要上岸了
我们就要失散了
伪善温柔撕碎执迷有悔
笃定不回头看于心无愧
就从明天说起
让我活在胶卷里
让我死在浴缸里
但是CC不一样,她所能想到的那些美好的事情,会让她当下的生活随着也变得更美好。这种乐天派的性格和鬼卞骨子里的阴沉也正好是一个强大的反差。
我总是在想,一段巡演,对于在路上的人到底意味着什么?短暂如夏天一样的浪漫与忧愁,永远要为之担忧的航班,机场没有广播的休息室里让人窝火的小盒泡面,拥挤的后台休息室,流动的面孔和表情,对你一无所知的人们不停地说着喜欢你,你的音乐给了他们多大的改变。一个又一个清晨,日暮,深夜里酒店房间的开门声和关门声。笑别在我隔壁深夜的咳嗽声,一墙之隔的哗哗的水流声里流淌着的说不出口的隐秘情绪。
现在我能想起来的,是在上海住的酒店,房间的水流声,像是某种外星人说话的声音,发出一种和自己星球联系的信号。是和笑别在重庆酒店房间里一起吃的掰抄手和火锅外卖。重庆站不知道谁的熊猫发卡别在了舞台前的栏杆上忘了带走。广州站场地的地面上贴了一张贴纸上面写着“弯的”。
这些琐碎的情景,就像一篇小说里那些最容易被忽略掉的,看似并不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的废话,但又的确是整个故事里可以回味许久的东西。“一些零碎的无关紧要,构成我们。”
不过,也就像鬼卞说的:“我们开始想念什么时候的谁,更多想念的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怀念那时候所发生的事情,对自己所带来的情绪冲击,这种东西不是来自别人,也无法转嫁到别人身上。”
广州收官站结束之后,我和笑别一起去他朋友家玩。上楼之前他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一副牌,我们玩了一会儿二十一点,听了一个根据刘德华的歌改的beat。一个广州当地的rapper,和一个在给他拍纪录片的朋友也在。游戏玩到一半时他们开始了freestyle。
等我们下楼的时候,旁边的早餐店都开了。那个晚上我一直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虽然依然还是夏天,但也有些凉意。后来满脑子都是腰乐队的歌词:你家地板没凉够,浪里夕阳我看不透。
“怎么又是一个通宵。”到了酒店门口,我和看着笑别说。我之前也和他说过,他的名字好适合当一首歌名。笑别,笑别。笑别有时也感性,会在某一个晚上没有征兆地落泪,听到一首歌时会想到童年时在家等妈妈下班时那种笼罩在身边的紫色的孤独感。
“巡演不就这样吗。”
随后我们进了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
笑别说,这是年最好的一段回忆。但是年并没有过完。
小津安二郎曾说电影是以余味论输赢,一切艺术作品都是。那些不可复制的,转瞬即逝的现场,也是。不过,一想到我们住的酒店,吃的苍蝇馆子,演出过的现场。可能在几万年之后变成一座山,一片坟墓,一片海。就更加觉得,生活渺小,及时行乐。正如鬼卞所说:“生命起起伏伏,愿我们都能活在当下,从心而终。”
这一半肃杀一半花的路啊。也想引用严明《长皱了的小孩》里写到的话:“永远不安,永远地梦将来。后有追兵,前程隔海,我们远未抵达。”
鬼卞“无间”巡演回顾片
拍摄,剪辑:木小瓷
素材支持:笑别,CC
配乐:李谷一《难忘今宵》
后记: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坦白说,这篇文章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写。主编硕哥和我说,想怎么写都行,因为是你参与的事,哪种形式都成立。
既然参与了,就无需隐藏文字中的身份,再跳出来刻意站到纯粹旁观者的角度来写,那真的太无聊了。我没有办法把鬼卞当成一个所谓的采访对象,我们都是臭不要脸的人,恰好相互参与了这一段生活。那就把那个臭不要脸,深情款款的鬼卞,和周围所有人都记录下来好了。
也从来不想给自己写的东西帖某种风格和题材的标签。说是人物采访稿,它又不是一板一眼的纯记录。说是故事,但有些真正触动情绪的,又无法被阐述。比起哪年哪月发生了什么事之类冷冰冰的科普,故事和细节才最动人。我一直希望自己在这个速朽的时代里,始终坚持一种有质感,单纯,无所求,但又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读者的写作。并且,时代越是潦草,这样的作品就越是珍贵。我也总是说,说不出来的话,就写成故事吧。或许某天我会把它们再换一种方式重新创作,这很好玩儿。
总之,感谢一路走来的所有。以及,“花的路啊”。
作者介绍
木小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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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小瓷哥哥90后作家,VJ,纪录片导演,。年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首部个人小说作品集《撒野》,比想象之中畅销。曾为成都方所企划编辑,摩登天空杂志视频栏目负责人。个人